酒浇下来的时候,春本树闻到一阵覆盆子和野草莓混合的清香,使她回想起入口时过于馥郁的果香,几乎掩盖住听到林小姐谈起自己丈夫那瞬间涌起的苦涩。
就算这瓶香槟没有浇在她头上,她大概也没有心情品鉴,毕竟这是新任甲方林冬雨小姐请的,不巧还是她前女友。四年的分别时光像水一样漫过去,在她们身上留下看不见的痕迹,最终化作此刻沿着鬓角滑至下颌的酒滴,伴随着林冬雨那句“请务必记住,甲方负责人劝的酒……(必须喝完)”,坠落到地面上,坚决如许。
林冬雨没能说完这句气势磅礴的狠话,因为春本树回敬给她一记耳光,竟然也是如此坚决。
挥掌的刹那,春本树低着头,眉眼躲在阴影之中,堪堪错过林冬雨被她掌风掀起的耳际,正坠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耳环。她们相爱时的耳环。
林冬雨挨了她一掌,犹自盯着她不肯放过。因着这一眼的威力,春本树已经站自家的花洒下,时间仿佛仍旧停在她们对视的时刻。爱也好恨也好,经过四年,已经发酵成了风味更为复杂多变的东西,正如香槟一开始也只是葡萄和气泡水一样。这会复杂的香气正逐渐消散,随着致密的水滴将她从头淋到尾,像雨一样打湿她的身心,叫她冷得打颤,一如她藏在心底太久的名字,冬雨。
她从来没学会正确念这个名字,在林冬雨教她之后,便以不好念为由用日式的发音代替了。在先前新任甲方到来的庆祝会上,林冬雨向整个项目的大家介绍她自己,也随口提到了这个日式的发音,顺便轻描淡写地扫过来一眼。她不知道林冬雨彼时彼刻是否也和她一样,当即回想起她们刚认识的时候。
这一天对春本树来说过于漫长了,自己的27岁生日,不联系很久的前女友忽然以甲方的身份出现,以后就是自己的上司,她尚在惊诧之中,未曾想前女友竟然已经结婚生女。她犹在消化这个事实,却猛然发现前女友已经变得如此陌生,逼迫她在庆祝会上讲恋爱经历不成,便拿酒浇了她一头。
只有席间林冬雨不胜酒力溜出去吹风的时刻,她才终于恍惚看见大学时的恋人,酒量浅,一醉就趴在她膝盖上任由抚摸,像餍足的小猫。这次林冬雨一出现,上司的气场倒是做了十成十,先是干了白酒,又是开了香槟,她原以为这人酒量进步如此,没想到只是小猫咪扮作老虎罢了。她跟出去,林冬雨果然蹲在栏杆角落,捂着头一脸不适。安慰两句,这人竟回身赠她一个吻。
春本树躺在床上,仍然记得那个吻带着缤纷的酒香和柔软的触感,她的嘴唇好像又烧起来了。当时她震惊地推开了对方,强行扼杀了可能燃起的火苗。唯有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,她能稍微放纵自己沉溺在心底最幽微的渴望中。假如,只是说假如,她没有推开林冬雨呢?
昏沉的感觉使她没再想下去。她喝了太多酒,几乎每滴都和林冬雨有关,不得不带着这个名字浅浅睡去。酒的助眠效果实在很糟,睡不踏实,总觉得仍然醒着,终于浮现出林冬雨的脸。因为贴得太近,她的眼睛失焦,依稀看见对方合着眼在吻她,不似从前熟悉的亲昵,倒霸道得让她不知所措,一时没有动作,这次总算没有推开。
吻如雨倾,落在她脸颊、下颌、耳际。她感觉耳环被轻轻拨动,摇曳着不肯停下,正如她此刻心跳如雷。吐息打在耳畔,湿热地包裹住她,隔绝了冷空气和她的理智。对方轻易地拉下她肩头的布料,在颈部、肩头、锁骨点起重重火苗,另一只手臂环上她的腰,分明是个禁锢的姿势。待要继续向下时,她忍不住分了一只手搭在栏杆上,冷得她一颤,神思骤然清明,定睛再看,却已换了场景。
冬雨的脸仍挨她极近,她跪坐在地上,头上已淋了一层酒,犹自泛着泡沫,冬雨单膝跪在她对面,一手抬起她的脸,迫使她仰望她。这次她赶在冬雨张嘴吐出狠话之前,以吻封缄。脸上那只手缓缓抚过去,又在作弄她耳环底部莹白的坠子。径自向下滑动,拆开她领口系结的丝巾,像扔掉礼物绑带一般愉快地丢到一边。由此一颗一颗,解开她的排扣,终于慢条斯理地剥开她的上衣。
她早就想结束这个吻,却被咬住不放,一只手还扣在她后脑加深了这个吻。唇齿间吮吸的力度超出她的想象,甚至开始噬咬,她几乎感到口腔里涌起血腥味。另一只手勾起她的内衣向上推,捏上她的乳尖,悠悠碾过。
仿佛一道电流窜过脊柱,她下意识颤抖,伸手便要推开。冬雨放开她的唇,极轻地喷出一点气息,大约在笑话她不变的敏感点。旋即趁她还僵着,捡起她的丝巾飞快地将她双手交握于背后,大力绑了个结。
她挣了挣,竟感觉越发紧了。霎时紧张起来,胸口两处都被拿捏住,动弹不得,反而更加敏感。冬雨恐怕存了十分的坏心要让她不堪,含上已经被激得立起来一抹殷红,用啧啧水声唤醒她的羞耻心。冬雨实在太熟悉她的身体, 她没有胜算,干脆闭了眼,竟是一副予取予求的姿态。
不想却激起了对方的作弄心,面前响起婉转低沉的一声:“腿张开。”语气如斯坚决。
她睁了眼看对方居高临下的姿态,鼻梁边缘的阴影清晰冷硬得让她一寒,嘴上不肯饶恕:“林小姐,劈腿的人应该下地狱,请你想想你的丈夫和孩子。”
林冬雨撩起她的裙子堆在腰际,一边褪下她的丝袜一边答道:“我要下地狱,和、你、一、起。”
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,连掰开她双腿的手也带上了劲儿。到底让她摆成了展示的姿态。她已知道不能掩饰腿心的润泽,羞耻心一向是最好的春药。待一只手贴上她反复摩擦,她已合上眼不肯给任何反应,犹自挣脱着腕上结,哪怕丝巾毁坏也在所不惜。
林冬雨在她臀上捏了一把,警告她不必作无谓的挣扎。手指借势滑入,顶得她不禁叹一口气。她总是拿她没有办法,从前不肯在公共场合牵手,冬雨就非要贴在一起;教室里不肯坐邻桌,就隔着走道找理由黏她;她付出巨大代价,让她们分开,结果四年之后这人竟以甲方的姿态找上门来,叫她不能拒绝。一如此刻不容拒绝的,进进出出的手指。
她咬住下唇不肯逸出一丝喘息,生生受着体内一浪高过一浪的快感,唯有股间淙淙几乎是欲望的明示。她要忍,对方偏不许,圈紧了她,手上一下重过一下,暗暗较劲。她绷紧了身体,连脚尖都蜷缩起来,双手被束缚得发疼。殊不知感觉越压抑越疯狂,越堆积越可怕,她已是一张绷到极限的弓弦,而拉弓的人就等着她承受不住松懈的那一瞬。
到底太熟悉。冬雨抖抖手腕,轻易地让她松了口,又吻上来,动作太轻柔以至于她放松了警惕,顺手还帮她解开了手腕的结。她已知道体内春潮即将决堤,不可避免,正想着那就随她去吧,耳畔幽幽飘过一句:“去吧。”
一瞬间她的反抗心暴起,可现下情势已由不得她,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大腿抖得不成样子,应声去了,一泻千里。配合腕上红痕,胸口大敞,腿心滑出的手指,犹自镀着一层雨衣,润泽晶莹,当真让她羞愤到回敬一耳光。
这一巴掌却打空了。春本树被动作惊醒,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床上,然而天光大亮。酒精遗留的头痛尚在作祟,她挣扎着爬起来,扭头恰好看见昨天穿的裙子和丝巾,正好端端地挂在衣架上待洗。她脸上一热,低头看见自己内裤上的痕迹,胸口堵着那个人的名字,这是她过去千余个日日夜夜不能说出的口癖。
离上班还有一点时间,春本树决定先把沾了酒气的衣服洗了,绝不能再拖。靠近的时刻,她又闻到覆盆子和野草莓混合的清香,想起来今天还会见到林冬雨,一时有些不习惯可以自然地叫出这个名字。
于是她只是默念了一句:“冬雨。”
最后修改于 2024-01-14 16:38